開欄語 2025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這一勝利,開啟了古老中國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歷史新征程。我們當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大田融媒開設“烽火弦歌 · 大田記憶”專欄,一起重溫抗戰(zhàn)時期,在大田這片土地上革命先烈英勇奮戰(zhàn)、奪取勝利的偉大壯舉,展示大田兒女埋頭苦干、奮斗出彩的精神風貌。 “大田濟陽是僑鄉(xiāng),去南洋的人很多,抗戰(zhàn)時候出了很多力。” 最近筆者在整理濟陽地方文化時,原縣政協(xié)文史委退休干部涂建德特別強調(diào),在東南亞的熱帶雨林中,曾活躍著一群來自福建大田的華僑身影。 他們背井離鄉(xiāng)本為求生,卻在民族危亡之際挺身而出,用血汗與生命譜寫了一曲跨越重洋的抗日壯歌。 離鄉(xiāng)者的覺醒 大田華僑下南洋的歷程,始終與苦難相伴。清末民初,因“軍匪交迫,入夜一聞步履或犬吠聲,即提心吊膽”,濟陽鄉(xiāng)涂武路、林樟夫婦等先行者于1901-1907年間遠赴馬來亞。到了1925年前后,涂茂桑、章雙喜、陳興億等大批大田人相繼出洋,分散在馬來西亞、新加坡的膠園、鐵路和錫礦場。1927年,僅濟陽鄉(xiāng)民相約一次就有37人去南洋。他們?nèi)淌苋昭兹缁鸬目崾睿朔敛环牟⊥矗诋悋鴧擦种虚_墾橡膠園、修建鐵路,稍有積蓄便寄回家鄉(xiāng)供養(yǎng)老小。
濟陽上豐涂夢龍故居鐘英樓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消息傳到南洋,這些離鄉(xiāng)者的命運軌跡驟然轉(zhuǎn)變。馬六甲福建會館主席、德化縣同鄉(xiāng)會主席兼財政濟陽鄉(xiāng)僑胞涂夢龍在會館拍案而起:“咱濟陽人骨頭硬,不能看著祖宗墳塋蒙塵!”涂夢龍是涂建德的二伯,他父親涂夢弼和二伯涂夢龍一起下南洋。
旅馬華僑涂夢弼 據(jù)了解,1937年8月14日,僑領陳嘉庚率先成立“新加坡華僑籌賑祖國傷兵難民大會委員會”。各邦自選委員籌募賑濟捐款,他們通電南京行政院:“暴日侵華舉世憤慨,我軍英勇殲敵,屢建奇功,僑情興奮,愿抗戰(zhàn)到底,收復失地,誓為后盾”。當時的馬來西亞華文報紙《星洲日報》這樣報道:“廣大華僑對募捐形式的賣花、戲劇義演、日礦華工仗義退職、抵制日貨等救國工作異常熱烈,樂認月捐、特別捐、公債票及派遣機工回國服務等救亡工作,莫不踴躍參加,盡國民愛的天職。” 大田縣濟陽鄉(xiāng)大儒村華僑章慶當時是馬共抗日軍某部司令,他領導華僑積極抗日;濟陽鄉(xiāng)上豐村華僑涂夢龍響應僑領陳嘉庚的號召,捐獻巨大家資,并利用自己的合法身份和社會地位,到各埠、坡積極宣傳,為抗日救亡、賑災工作,不遺余力奔走呼號;涂良極在馬屬第四獨立大隊,曾任抗日主席、財政,他的家成為抗日軍聯(lián)絡站,常住有抗日人員,他本人變賣膠園十五格(每格120株),價值四千多元,獻給抗日部隊;涂茂桑生產(chǎn)的橡膠供給部隊做雨衣、軍鞋、袋子等用品;涂良于、涂加標、章振標、章連標、陳美澤等都積極參加抗日軍。
圖為新嘉坡怡和軒俱樂部。1937 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這里為南僑總會會所,陳嘉庚先生常住這里,專心辦理籌賑事務。 據(jù)記載,僅1937至1941年間,大田華僑通過各種渠道寄回的捐款,可購置步槍兩千余支、棉被萬余條。1937年8月,新加坡華僑籌賑祖國傷兵難民大會委員會成立后,大田僑胞積極參與賣花、義演、抵制日貨等活動,文江鄉(xiāng)李發(fā)課、濟陽鄉(xiāng)涂夢龍等僑領更是捐獻巨資,成為僑界抗日的中堅力量。 雨林中的抗爭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軍占領南洋,大田華僑從“籌賑者”變?yōu)椤皯?zhàn)斗者”。濟陽鄉(xiāng)大儒村僑胞章慶,原為雪蘭莪華文教員,他帶領十六名大田青年潛入森林,以老家西湖堂命名,組建“西湖隊”,成為馬來亞人民抗日軍的重要力量。他們在雪蘭莪用木頭偽裝炮群迷惑日軍,在柔佛炸毀鐵路橋梁,令侵略者疲于奔命。 1942年2月起,日軍在南洋實施殘酷的“檢證”,重點搜殺抗日華僑。據(jù)《東南亞研究學報》記載,日軍將“曾參與籌賑”“陳嘉庚追隨者”等九類華僑列為清除目標。在吉隆坡草場,大田僑胞因藏匿寫有家鄉(xiāng)地址的僑批遭毒打;文律坡大屠殺中,三百余華人遇害,其中包括多名大田籍華僑,手段之殘忍令人發(fā)指。 1947年《南洋雜志》一卷六期這樣記述:“華僑居民不問男女老幼,均被驅(qū)步行往直落古老之英校革場,忍饑耐渴,曝日露宿,凡二日,婦孀乃得釋回。男子蹲踞草場,任曝驕陽,稍一動彈,拳足交加,甚或驅(qū)上羅厘(貨車),每車三五十人不等,一去不返。” 面對暴行,大田華僑的反抗愈發(fā)堅決。涂夢龍砸毀會館金匾熔成金錠支援游擊隊;涂美暗等婦女捐出銀鐲說“留著鐲子救不了國”;吳山鄉(xiāng)陳興億、章新垵等十余人加入華僑義勇軍,手持舊式散彈槍與英軍并肩守衛(wèi)新加坡北岸,阻延日軍進攻三日。1942年3月,日軍強征“奉納金”五千萬元,馬六甲、柔佛的大田華僑橡膠園每格被攤派15馬幣,店鋪被強繳百余元,但他們?nèi)酝ㄟ^秘密渠道向抗日軍輸送物資。 婦女力量在抗爭中同樣耀眼。濟陽鄉(xiāng)林樟時年六十歲,帶領僑眷在膠園縫制軍鞋,用橡膠汁制作雨衣,手指被腐蝕流膿仍堅持勞作;馬六甲婦女籌賑會的夏文英組織制作紅十字包,一日募得四千余個,包上繡著“漈頭洋”(濟陽民間稱呼)三字寄托鄉(xiāng)情。正如“星華婦女籌賑會”報告所言:“吾星華婦女雖未親赴戰(zhàn)區(qū),然愛護祖國之心,未嘗一刻忘懷。” 血火中的犧牲 1944年清明,濟陽大儒村僑胞章慶在吉隆坡金山地區(qū)召開會議時遭叛徒出賣,日軍重兵包圍。激戰(zhàn)中,他抱著機槍掩護隊員突圍,最后與敵人同歸于盡,懷中發(fā)現(xiàn)半塊燒焦的族系圖,“章氏”二字清晰可辨。同年,涂良于在傳遞情報時被捕,吞下藏有字條的膠刀木柄,謊稱“治肚疼的草藥”,雖遭受酷刑仍守口如瓶。凡抗日人員被捕,日寇用盡了電刑、太子吊、過火山、狗咬等十八般刑法,直至殺害。
菲華友隊老照片 太平洋戰(zhàn)爭期間,大田華僑武裝在極端艱難的條件下堅持斗爭。他們在物資短缺、疫病肆虐的雨林中,以“木頭炮”對抗敵機,以土制地雷破壞日軍運輸線,嚴懲漢奸走狗。據(jù)《新馬華人抗日史料》記載,馬來亞人民抗日軍中有眾多大田籍華僑,“他們拋棄生計,住進森林,風餐露宿,出生入死”,甚至小學生也擔任游擊隊通訊員。
馬來亞華僑機工隊返國參戰(zhàn)。 1945年8月日軍投降后,和平并未如期而至。1948年6月,英帝國主義頒布馬來亞緊急法令,鎮(zhèn)壓華僑進步力量,大批大田僑胞被塞進運牛貨船遣送回國。歸僑涂雙桂回國后投身解放事業(yè),最終壯烈犧牲,用生命延續(xù)了海外抗爭的火種。 這些大田華僑的故事,是一部苦難與光榮交織的史詩。他們背井離鄉(xiāng)本為求生,卻在民族危亡時挺身而出;在異國叢林中飽受磨難,卻始終銘記“炎黃子孫”的身份。如今,濟陽鄉(xiāng)仍在訴說著這段跨越重洋的家國情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