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由中影(無錫)電影制片有限公司、北京上獅文化集團有限公司等共同出品的電影《南京照相館》在全國上映,影片故事取材于南京大屠殺期間日本侵略者的真實罪證影像。主人公的原型是羅瑾,他保存的日軍南京大屠殺照片,為戰(zhàn)后審判日本戰(zhàn)犯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他被媒體譽為“歷史的見證,民族的功臣”。 1985年至2002年,羅瑾在大田縣定居。1995年至2003年,任大田縣政協(xié)第五屆、第六屆委員。其間,他不辭勞苦前往各地學校為師生們講述南京大屠殺的血淚見證,激勵廣大青少年要牢記歷史、不忘國恥、擔綱使命、讀書報國,并寫下了12萬字自傳體手稿《歷史的訴說》。 抗日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前夕,記者采訪了有關人士,聽人們追憶羅瑾先生的光輝往事。 發(fā)現日軍照片 冒險保存血證 “羅瑾,民國十二年二月(1923)生于南京,滿族鑲紅旗人。” 《大田縣志·人物傳記》如是記載。 1937年12月13日,日軍占領南京,制造了震驚中外的南京大屠殺,30余萬中國平民和被俘士兵被集體槍殺、焚燒、活埋以及用其他方法處死,南京市三分之一房屋被燒毀,幾乎所有的商店被搶劫一空。 當時,羅瑾一家躲進“難民區(qū)”,逃過了這場劫難。1938年1月,他回到家中,并到一家新開的“華東照相館”做事。 “1938年元月(1月上旬)的一天,有個日本鬼子少尉軍官,拿了兩個120櫻花牌膠卷,來到華東照相館,要我們?yōu)樗麤_印照片,當時我們并不在意地收下,要他三天后來取。”羅瑾在《歷史的訴說》里寫道。 第二天下午,羅瑾將照片沖印出來,發(fā)現有日本鬼子砍殺中國人的照片,他趕緊告訴賬房“舅爺”。舅爺看了照片后神色驟變,一再吩咐他不要作聲,不然會引來災禍。
日寇在南京屠殺我無辜同胞。 (圖片由羅瑾、吳旋保存,現藏于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我深切知道,照片是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一定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將這幾張鮮血淋淋的照片想辦法保存下來。”羅瑾趁其他人不注意,匆忙將底片拿到暗室復印,夜里用毛巾揩干,晾在案板角落上。天亮后,他用紙袋裝好照片,并將紙袋貼在角落案板下面,用膠布橫豎交叉固定好。此后,只要有鬼子來沖印照片,他就仔細看,如有鬼子燒殺奸淫的照片設法印下來,總共積集了30多張。 為防止大屠殺的真相敗露,日軍隨后搜查南京市內照相館。 羅瑾做了一本小相冊,挑選出其中16張具有代表性的照片貼起來。他在相冊封面的左上角畫了一個深紅色的心;右下角畫了一把日本軍刀,刀已刺進心臟,心下有五滴血;右上角寫了一個方形“恥”字,下面打了一個“?”號。
羅瑾自制的保存日軍屠城暴行照片相冊 (網絡截圖) “為了紀念這些死難的南京父老兄弟姐妹,我將畫面上的心、刀、恥都勾上了黑邊,‘恥’字是顫抖形的黑邊,以表達我沉痛的哀悼。”羅瑾寫道。 照片多次轉移和藏匿。1941年,羅瑾被招募到汪偽政府交通通訊集訓隊,住在昆盧寺。為防照片被他人發(fā)現,他冒著生命危險,把相冊藏在昆盧寺廁所的墻縫里,用泥糊封。數日后,相冊突然不翼而飛,他立即脫隊逃離,先后在南京、蘇州、上海、青海等地輾轉。 鬼子認罪伏法 血證證人現身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南京軍事法庭審判日本戰(zhàn)犯。日軍第6師團長、南京大屠殺罪魁谷壽夫等日本戰(zhàn)犯,在審訊中對南京大屠殺矢口抵賴、拒不認罪。國民政府號召市民指證日軍屠城暴行。 1946年8月5日,羅瑾的通訊隊同學吳旋,將相冊上交給南京臨時參議會。原來,羅瑾丟失的相冊被吳旋發(fā)現,爾后轉藏于大佛座下。這16張照片作為“京字第一號”證據,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當時有新聞報道,谷壽夫看到相冊“曾見面色變,慌亂不能自持”,在鐵證前俯首認罪,最終在南京伏法槍決。 “對這個經歷,迫于生活和生命安全,羅瑾自從離開南京后就諱莫如深,輾轉各地都未對人說起。”大田縣教育局副局長顏良重介紹。 顏良重印象深刻。上世紀80年代,他在大田縣城讀高中,街上有羅瑾開的“上海照相館”。 “照相館早年在老電影院的對面,后來搬到了鳳山西路靠公園的教育局樓下,再后來又搬至電力公司邊上,經營到2002年,招牌始終不變。”為此,顏良重寫了一篇《羅瑾與上海照相館》的文章。 1990年夏天,羅瑾舊友的兒子來大田探望老人,說起《文匯報》刊登的文章,有位年輕人冒著生命危險保存許多日寇殘殺無辜同胞的照片,后來成了審判日本戰(zhàn)犯的重要證據,現在照片保存在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等處。這讓羅瑾回想起塵封50多年的往事。
1994年12月9日《三明日報》刊登《血證》報道羅瑾的故事。 1993年,羅瑾第一次回到南京。此后,他先后多次應邀回南京確認密藏屠殺照片的遺址。1994年12月,南京大屠殺47周年祭日前夕,三明日報記者張盛生與大田縣委報道組林春忠對羅謹作了獨家專訪,并于1994年12月9日《三明日報》“大周末”上刊登了長篇通訊《血證》。 “1995年,在全國紀念抗日戰(zhàn)爭和世界反法西斯勝利50周年時,南京《金陵晚報》等各家報紙、電視臺記者來大田采訪羅瑾。”當時顏良重在大田縣委宣傳部工作,認識了羅瑾。那時羅瑾是縣政協(xié)委員,時年72歲,個子高大粗壯,四方臉,精神矍鑠,常穿深色格子襯衫,騎一輛紅色嘉陵摩托車,一口北方腔的普通話。 開展愛國教育 譴責日寇獸行 “羅瑾隨兒子羅祖英來到大田,羅祖英在縣石鳳水泥集團公司任職。”大田一中退休教師范立洋回憶,因為“上海照相館”能夠沖洗彩色照片,學校的許多活動照片都找羅瑾沖洗,所以接觸較多、常有交流。 “1994年的一天,我到上海照相館取照片,羅老漫不經心地把照片甩在柜臺上,嘴里念念叨叨。”范立洋不知何故,開玩笑說這樣的服務態(tài)度可不好。羅瑾告訴他,自己剛看了報道,對當年的侵華日軍獸行感到憤恨。 得知羅瑾的經歷,范立洋建議他到學校去開展愛國主義教育,并且寫回憶錄。在范立洋牽線搭橋下,大田職專、大田一中、大田五中、石牌中學、柯坑中學等中小學校,先后邀請羅瑾到校給師生作報告。
羅瑾生前在大田縣(上京礦務局)柯坑中學給學生講述南京大屠殺見聞。(林志健 攝) “羅老是個熱心人,當地學校教育需要,他從不推辭,遠至福州一中,都去講課。電視臺采訪取鏡,他不厭其煩。有一次到石牌中學拍片,從迷霧茫茫的清早,到頂著烈日的晌午,年輕人都頂不住,他卻沒意見,很爽快地配合。”顏良重撰文回憶。 羅瑾當年的義舉被拍成紀實電影《屠城血證》。1995年,他的事跡被國內外媒體廣為披露,由此拍成《血證》《歷史的見證》等電視紀實片,先后在中央電視臺和全國各地播映。 “這幾十年來,我們國家和亞洲各受害國都在舉證、聲討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在二戰(zhàn)中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許多受害幸存者、目擊見證人紛紛站出來加以揭露,日本侵略罪行已是鐵證如山。現在那些日本右翼分子又興風作浪,企圖歪曲歷史事實,為他們的侵略暴行百般開脫,我們決不答應。”2002年8月9日,《福建老年報》刊發(fā)了大田縣委報道組記者張知松、林春忠采寫的《南京大屠殺見證人羅瑾》一文,他們就日本政府審定通過由右翼團體主導編寫的初中歷史教科書一事,采訪了79歲高齡的羅瑾,老人神情激動地說。 傾聽歷史訴說 勿忘國恥血淚
羅瑾生前在寫自傳《歷史的訴說》。 (林起煌 供圖) 羅瑾的自傳《歷史的訴說》共有文章77篇,事件按時間順序排列,從開篇《我的童年》至末篇《抗戰(zhàn)勝利》,記錄了羅瑾的親身經歷。 “羅瑾接受了我的提議寫回憶錄,但是他認為自己文化不高,怕寫不好。”范立洋回憶,當年他鼓勵羅瑾,只要把真實的過程寫出來就可以了,文章可以幫忙改。 2002年,羅瑾離開了大田,原因是他的兒子先于他去世了。 2005年2月5日,羅瑾病逝于上海第一人民醫(yī)院,享年82歲。不久,羅瑾的骨灰被護送到南京普覺寺公墓,與亡妻張鳳合葬。其間,范立洋聯系上了羅瑾的女兒羅夢、孫子羅峰,并且從羅峰處借來羅瑾的手稿,組織大田一中教師黃秀鳳等人錄成電子文檔,先后修訂了4次,推薦給縣政協(xié)文史學習委。 “手稿是老爺子的回憶錄,手寫的,現在手稿還在北京傳媒公司那里。”日前,記者聯系到了在南京的羅峰。他說,《南京照相館》能夠在全國公映,讓人們記住這段“歷史的訴說”,記住保護“血證”的爺爺羅瑾,一家人倍感欣慰。 文章發(fā)表于 2025年7月25日 《三明日報》第三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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