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工藝人王昌洛

刮削刨花打磨

箍桶
●林生鐘/文 溫欣孝/圖 鄉愁是什么?鄉愁是兒時的記憶,是母親留給子女永遠忘不掉的味道!撈飯,即把滾水里的米飯瀝出入桶蒸熟,疏松的飯粒米香濃郁。 小木桶大講究 廣平鎮西園村的箍桶匠王昌洛,今年73歲,師承族兄,從18歲開始學做木桶,至今已經45年。他做的桶有蒸飯用的蒸桶、罩在酒糟上加熱蒸餾出白酒來的“酒炊”、挑水和裝水用的水桶、腌菜或殺大豬用到的扁桶。 王昌洛年輕時走村串戶送藝上門,那時村里有很多人會做木桶,但敢攬活“吃東家飯”的人不多,全村就他和師父及師父的胞弟。因為按天取酬,每天必須給主顧做好一只蒸桶和一只水桶,或者“一挑半”(3只)水桶、一只殺豬用的大扁桶。技藝平平的木工做不了這么多,只適合把做好的桶拿到圩場上去賣,一只水桶價格6角、飯桶1元。 王昌洛有8年時間去給人做木桶,工錢一天1.2元,東家待其座上賓,三餐米飯管飽,菜里有蛋有肉,下午三四點還請他吃點心。50歲后的王昌洛把作坊安在家里的樓上,房中擺一長凳,桶坯鉆孔打釘,老師傅握著刮刀里外拋光打磨。近旁的地上堆滿木屑和刨花,一些長短不一的杉條躺著,工具箱里露出的鑿子和斧頭刀口雪亮。 王昌洛對板材選擇苛刻,長了樹杈的基本不用,防止久了脫落漏水。桶板根據原木大小用斧頭劈成片,忌用鋸子鋸成。他說:“現在市場上賣的木桶不耐用,就是因為有人圖省工,用鋸出來的杉木板拼裝的。” 他做的桶底朝地面的板和倒錐體桶壁接觸嚴密,老人壓低聲音說:“桶漏不漏,關鍵技術看板切得好壞,斜邊修多了就影響使用。” 做木桶還有訣竅,想把桶做圓,木板長短與弧度都要齊整,體型上下退縮有致。 王昌洛拿牛角鉆和刮刀在給一只蒸桶掏“耳朵”,大口徑和大胸圍的蒸桶,按煮一次飯淘米量一斗8公斤的標準算,體積大、分量沉,在桶沿對稱的位置凸出兩只抓手,方便省力。他做的小蒸桶板厚足2.5厘米,桶高加蓋高30厘米,小巧玲瓏,周身白里透黃煞是可愛。幾年前,一位外嫁臺灣的女子回鄉探親,特地找老王買了只小蒸桶帶去寶島,兩岸民間文化交流的軼事在村里傳為美談。
藝術人生有來頭 王昌洛做的木桶從來不愁銷路。先是大田民間盛行逢年過節和紅白喜事打米粿,之前的米飯蒸煮必須用到蒸桶;其次是當地人進新房或者結婚嫁女,娘家有置辦蒸飯桶、洗衣盆和馬桶的傳統。地踞“后路”的廣平,一年種兩季水稻,農忙休息時間不多,農婦早起后就用木桶蒸好飯,供家人吃一整天。在時下,做沙縣小吃的人越來越多,城里的飯店和各種酒樓興起吃木桶飯,主顧們便不請自來找王師傅定做木桶了。 有什么樣的觀念就有什么樣的人生,有什么樣的想法就會有什么樣的生活。箍桶匠用藤條和篾皮扎圈,把木板拼攏成桶,顯示出凝聚的力量和農人對圓滿的祝福。 20世紀70年代,外出從事工副業的勞力強調歸田,否則當作“資本主義”批判。26歲的王昌洛學著別人的樣子,偷偷把做好的木桶拿到圩場去賣,當地村干部到集市明察暗訪,他的桶多次被割“尾巴”沒收,于是萌生出放棄做手藝的念頭,在村里安心當起了生產隊長。但好手藝總被人們記住。外鄉的幾個農婦在圩場上買過王昌洛做的蒸桶,用后得心應手,覺得貨真價實,只要村里有人需要,就來請他去做。無獨有偶,廣平公社的干部“阿炳”下村住在王昌洛家里,他喜歡上了王師傅滿屋子的木桶,掏錢買了一挑水桶和一只蒸桶回去還不夠,竟也邀請王昌洛到他的家鄉太華公社羅豐大隊去做桶。 村中有戶人家準備殺豬,可裝熱水的大木桶漏了修不好,正在“阿炳”家里干活的王昌洛聽到,帶上工具幫人家給修好了且分文不收。樂于助人和精湛的手藝被傳頌,人們一傳十、十傳百,他成了周圍村莊最受歡迎的箍桶師傅。隔壁村的一對夫婦耳聞目睹之后,不用來提親的媒人多嘴,就把女兒羅春香嫁給他為妻。 作為使用歷史久遠的容器,木桶在我國許多地方派生出了與生活相關的有趣詞匯,當地同姓族人聚會彼此會說:“我們同吃一炊(蒸桶)飯還熱的”,表示關系密切。人們在比喻地位牢靠或政權穩固時,常用“鐵桶江山”形容;而對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無德無才之人,拿“金漆飯桶”作諷刺。
曾經滄海難為水 “大的炊桶一只售價200元,小的賣120元。”正在樓下做午飯的羅大媽抱起蒸桶向我們介紹,“1978年前后,價格才10元出頭些。” 學會做木桶手藝,王昌洛養活了一家人,并且送子女去上學一個都不落下。孩子們也很有出息,三個兒子中的老二現在是公務員,正在為家鄉的振興出謀出力。 不過,王家生活并不都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王昌洛說:祖父患上煙癮吸食鴉片,把山林、房子、家具全部賣光,自己不勞作也不管家人的死活,奶奶是個小腳女人,纏了腳的婦女連走路都困難,更別說是去干活養活自己,完全靠8歲的兒子討飯供養。 王昌洛的父親叫王奕蒲,28歲才結婚,32歲生下王昌洛,那是1946年。 “聽阿爸講,13歲時紅軍路過建設圩,他去給紅軍挑擔,后來有個首長找他了解家庭情況,得知家里還有一個沒有勞動能力的母親,就勸他回來照顧媽媽。” 解放后,王家分到了田地,全家人才有飯吃。但因為人口多,家里仍然貧窮,作為長子的王昌洛沒有上學,12歲就開始幫忙父親做農活。在大饑荒的年代,父親養不起多張口,忍痛把3歲的小兒分給別人做兒子,換回了60市斤的大米,老人說要不然全家人都得餓死。當時糧食定量發,男勞力一天半斤米,婦女4兩,不會干活的兒童只有2兩。 打小受父母教導的王昌洛很能吃苦,從藝的師父對他做木桶手藝雖然要求嚴厲,但天資聰慧又勤奮好學的他,從來沒被堂哥罵過。做木桶手藝不像其他的鄉村老手藝,現在還有市場、價格也不差,但沒有人愿意跟他學。王昌洛沒有帶過真正意義上的徒弟,家里唯一的“徒弟”是自己弟弟,經過長期的耳濡目染,他也會給家里的木桶修修補補,偶爾有一兩件作品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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